大理石女性头像浮雕圆盘残片。 中国国家博物馆供图 |
阿尔忒弥斯金链网头饰。 赵文宇摄(影像中国) |
黑底红画陶迪诺斯罐。 浦 峰摄(影像中国) |
青铜折叠镜。 图为杜建坡摄(影像中国) |
展厅一角。 图为杜建坡摄(影像中国) |
中国和希腊作为对人类文明演进作出奠基性重大贡献的文明古国,拥有丰厚的历史底蕴和令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与中华文明一样,古希腊文明在漫长的演进过程中,始终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吸纳并融合周边文化的精华。
中国国家博物馆于近期推出特展“美的多元——古希腊的艺术与生活”。展览汇聚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的279件(套)珍贵文物,包括陶器、青铜器、金银器、玻璃器、壁画、雕塑等。正如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所慨叹的,古希腊艺术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它之所以有永久的魅力,就在于创造性地寻求和缔造有深度的美。
雕像艺术,发现“人之美”
古希腊人对美孜孜以求,追寻人性的真实之美。例如这次展出的一尊大理石库罗斯雕像(约公元前520年),尽管年代久远,依然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在古希腊,库罗斯意为“男青年”,也指代早古风时期(公元前7世纪—前6世纪)重要的雕像类型。男青年的青春躯体散发出希望与力量之美,脸庞浮现神秘的“古风式微笑”——这是人物内心的愉悦,更是一种对生命表征的强调、对生命的赞美。
大理石库罗斯雕像的小腿和足部已经缺损,我们依然看得出,他的左腿向前跨步,处在动态之中。这真是颇具历史性的迈进。古埃及时代,雕塑主要为逝去的人制作,很少呈现诸种动态。进入古希腊时代,雕塑家开始有意识地为活着的人,特别是健美的人塑造形象,并进一步拓展现实题材,如为中老年人甚至社会底层的人造像,从而开启了全然不同的艺术领域。
古希腊艺术家渴望贡献新的美。雕塑家普拉克西特列斯创作的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约公元前350年),是西方艺术史上第一尊展现女性人体美的雕塑。阿佛洛狄忒左腿微微抬起,脸侧向一边,肩膀一高一低,整个身体呈现反S形的松弛状态,并以肚脐为切分点,上、下半身符合“黄金分割比”。不同于主要以正面示人的古埃及人像雕塑,这尊雕像能够从全方位欣赏。参观者转到阿佛洛狄忒背后,可以看到她一高一低的肩胛骨和倾斜的腰线。
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代表了艺术家推崇的自由站立的女性人体形象,是一种整体而鲜活的美的造型。传说,普拉克西特列斯创作时用了模特。于是阿佛洛狄忒有着娇嫩的嘴唇、丰满的面颊、美丽的双眸和卷发环绕的光洁额头。在塑造这位爱与美的女神时,艺术家受现实启迪,以人间女性的美诠释神话传说之美,促成审美的一大飞跃。
展品中的大理石女性头像浮雕圆盘残片(约公元前460年)同样是古典时期的精品。一件残片为何如此重要?细看作品本身,可以发现浮雕简约典雅,女性的发髻明明雕刻在大理石上,却仿佛具有弹性。侧面人像的眼睛凝视前方,如果站在雕像右侧,会有被人物直视之感。这一处理手法于今天司空见惯,在当时却蕴含着艺术家的探索精神。在此前的古埃及、古希腊雕塑绘画中,艺术家即便刻画侧面像,仍让人物眼睛对着观众方向。改变眼神方向,看似一个小小的处理,却大大提升真实性和动态感,赋予作品非凡的意义。
日用器物,以美滋养生活
观赏展厅中充满艺术想象的日常用具、精美别致的妆容服饰,我们可以发现,在古希腊人心中,生活器具是展现美的载体。阿尔忒弥斯金链网头饰(公元前4世纪—前3世纪)可谓头饰中的奢华之最。头饰中央刻有女神阿尔忒弥斯半身像,她右肩负箭筒、目视左前方,四周纹饰富有变化。链网上镶嵌着红宝石和蓝珐琅,无论戴在头顶还是套于发髻,女性都能在动静间展露高贵之美。
同样,那些器形各异的陶瓶原本大多是实用品,却因古希腊工匠的高超技艺和创新能力吸引人们驻足品味陶瓶绘画艺术。例如,黑底红画陶迪诺斯罐(约公元前420年)上绘有一队人翩翩舞动的画面,其中酒神狄奥尼索斯在森林之神和女祭司们的陪伴下纵情舞蹈,令人印象至深。陶器画家描绘了林林总总的形象,题材不仅包括战争狩猎与神话故事,更有日常生活和劳动场景。
本次特展展出了一些小型古希腊青铜器,其中包括青铜人像、青铜镜和青铜小构件等。一面青铜折叠镜(约公元前260年)上雕刻着发型精致、佩戴珠宝的女性头像。它们令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古希腊与中国古代青铜艺术造型迥然有别,各自有着不可替代的工艺、审美与历史价值。
古希腊艺术的灼灼风华是古希腊人留给后世的巨大精神财富。尼多斯的阿弗洛狄忒确立了女性人体美的造型典范,此后派生出不计其数的变体,其中就包括卢浮宫博物馆里的“米洛的维纳斯”(约公元前150年)——这尊举世闻名的“断臂”维纳斯雕像激发不同流派艺术家的创作灵感,并在当下延续。譬如,法国艺术家罗朗·佩布为2024年巴黎奥运会和残奥会创作的系列彩色雕像,就是以米洛的维纳斯为基准而作。古希腊雕像所延伸出的现代性风采,令世人惊叹:美的古希腊艺术不朽!
(作者为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特展“美的多元”学术顾问)